我的父母並沒有機會陪著我長大,我的世界並不是他們所給的,而是透過我的感知,我的接觸,不論是否曾經扭曲過、誤解過,都來自於我的親身體驗,與修正。
小時候,常羨慕別的小朋友不用自己去碰撞這個世界,可以因著父母保護,父母的給予而免於受挫。小時候,在有限的視野角度下,常看見其他小朋友因著父母的給予而幸福、快樂的模樣。那時候的我好生羨慕,羨慕著同學們有著父母所給的溫暖與幸福世界。
但隨著長大,人的視野開始可以擴展,可以開始看見不同面向,可以聽懂不同層次的話語,我不再羨慕了別人的世界,覺得自己的世界有不同的豐富與精彩。也開始體會,即使有些人的父母奉獻許多愛與智慧滋養他們的小孩,卻也有些人的父母給予的是殘忍的世界,與充滿恐懼的世界。
而且,不自知。
有些父母給殘忍的世界,殘忍的世界來自於父母的不成熟,他們把私慾與不成熟讓孩子們來承擔不屬於他們的責任。這些父母讓孩子背負著父母的債務,讓孩子過著受忽略,甚至受虐待、受暴力的生活。我看見過許多傷痕累累的孩子,他們的世界佈滿著傷害傷痛,他們的生活世界盡是不公不義,盡是冷漠與剝削。
但孩子不能說不,不能遠走,他們動彈不得,即使再殘忍的事發生,他們也讓自己麻木,失去感覺、失去自己,不斷承受、忍受、承受、忍受。因為只要不忍受,就是不孝、沒有良心,不顧家人死活。
久而久之,這些孩子無法善待別人與自己。過去,他們受傷時,沒有人知道他們的感覺;當他們讓人受傷時,他們也無法知道別人的感覺。
或者,他們承襲著自己本就該是受虐的位置,無論長多大,成為怎樣的大人,仍持續忍受著殘忍世界的控制與虐待。無盡的複製著傷害與傷痛,無盡的複製著慘忍與虐待。
另一種恐懼的世界,來自於父母對於這世界的害怕,害怕在這競爭世界的無法生存。
他們怕輸、怕被瞧不起、怕難看、怕沒有價值、怕丟臉、怕低人一等、怕不夠好,於是,從小就急於給孩子一個充滿「競爭」的世界,讓孩子感受到競爭的重要,練習著在現代生活的叢林裡,如何贏過別人、如何不要被比下去、如何站上頂端。
他們要求著成績、名次,與各種條件與評價。
他們給孩子一個無法放鬆的生活,只要旁邊有別的孩子,就本能的拿自己孩子出來相較一下。
這些在恐懼世界的孩子,無盡的感受到這世界的嚴苛、這世界的競爭、這世界的無情。如果他們站上高點,也許會因此感到稍稍的成就感與價值感,但不出一刻鐘,他們隨即被「恐懼」的情緒淹沒掉,因為害怕下一次可能會輸、會敗的感覺隨即而來。
他們無法感知到自己的價值,不知道自己的生命為何而存在,如果沒有了分數與成績,該如何認定自己的價值?
他們活在巨大恐懼中,活在父母親給的競賽世界中,不僅手足間競爭,和別家的孩子競爭,甚至和整個世界競爭。他們的父母親無法相信自己的孩子有自己的能力生存,不相信這世界是安全與有關愛的。他們只能給孩子一個無情與漠視感受的世界。
這樣的孩子像是陀螺似的,不停被轉,轉慢了用更大的力道再逼著轉。只要稍微停頓,就被恐懼、罪惡感、自責淹沒,以嚴苛的口吻判自己刑責。所以,不敢停,害怕停,害怕一停下來,自己就成了人渣與廢物。
但有些孩子,著實被恐懼的世界嚇到,再也不出門,放棄整個競賽,消極的攻擊著父母所給的無情競爭世界。
可是,孩子啊孩子,這世界並不是如此,我很為你難過你的父母給了你這個世界,但這不是世界的全貌。
你可曾在藍天白雲中,感受到這個世界?
你可曾在路邊搖曳的樹葉中,感受到這個世界?
你可在山峰上遙望著大地,感受到這個世界?
你可在靜謐的月光與星光中,感受到這個世界?
你可在春天新萌芽的綠草香中,感受到這個世界?
你可在鳥兒自由飛翔的天際中,感受到這個世界?
你可曾踏出過你的世界之外,感受到這個世界?
世界,超過了你眼前所看見的世界。
這世界的創造物希望讓你明白,愛的存在。
這世界的創造物希望讓你學習,信任自己的生長。
這世界的創造物希望讓你體會,勇氣的力量。
這世界的運行,期待著你透過自身的生命,實現你要的世界。而不是複製著某一些痛苦與殘忍的世界。
也許因為對未知太恐懼,也許因為太熟悉,你留在那令你窒息的世界,即使缺氧,也寧可沒有知覺,如一具死屍的活著。
恐懼,遮蔽了你的眼與你的心,要你選擇一條不滿意,卻最安全的路。但那不是安全,而只是習慣,習慣相同的情境,相同的發生經過,相同的對白與情節,至少,你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。
但那不是世界,孩子。這世界既然誕生了你,便會因為你的存在而不同。你有你的位置,專屬於你,是你可以去實現去創造的。
那不是一個恐懼的世界,只充滿著「競爭、比較與競賽」,那也不是一個殘忍的世界,只充滿著「控制、虐待與壓迫」,那是一個真實有愛流動,有生命力與創造力的世界。你勇於站在世界的中心,被看見被聽見,被承認存在,而不是只能躲藏。
孩子,請打開你的心,邀請世界進到你的生命。當你和世界真的連結了,你才能和自己連結;當你和自己連結了,你才能和這世界連結。
孩子,請許自己一個新的世界,是一個能夠離開父母世界的世界,在這個新世界中,能夠在存在中,體會活著的熱情感受,享受生命的各種體驗,並真實的擁有力量,真誠專心的成為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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