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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你是否深刻的經歷過某人死去呢?你還記得那個經驗嗎?你還記得在死亡之前那人的面貌及言語嗎?

    除了我的奶奶、父親與爺爺之外,我所記得的死亡面容,是那些我曾關心過照顧過的臨終病人,我和他們談人生際遇,談家庭生活,談工作生涯,也和他們談死亡的威脅。

     有一陣子我很驚訝,怎麼這麼多不同的生命,來自於不同的社會階層,有著不同的人格特質,卻幾乎有一樣的遺憾和懊悔。

    純粹是因為個人面對生命結束與分離的軟弱和無助嗎?

    我可能一輩子都忘不了那一天的震撼。那一天,我安排了與三位病人晤談,第一位是五十幾歲的中年男子,因骨癌轉移而住進病房,是個貨車司機。第二位,三十幾歲的年輕爸爸,是做裝潢的。第三位則是八十歲的獨居老人。他們三個在不同房間,不同床位,彼此不認識,卻都在談話時對我說:「我是壞命人,才會得這種病,才會死。」

    我的感受與專業訓練都告訴我,他們正因面對巨大的死亡壓力與失落難以調適,企圖找尋為什麼自己會生病,為什麼生命會走到盡頭的解釋,無論多不合理,人們總會在生活發生巨變的情形下,尋找自己認同的意義,也是痛苦情緒的發洩出口。只是有些人偏向外在歸因,怨天尤人,有些人則偏向內在歸因,怪自己埋怨自己。

    但即使我清楚知道他們正在經歷什麼,也能與其對話交流,但我的情感,卻感覺一些悲哀與惆悵。他們不是唯一這麼想這麼說的病人,只是那天強度較強,讓我忘不了他們落寞與沮喪的表情。其實,更多的是女性;年輕的太太、中年的媽媽、年老的婆婆,她們有更多的懊悔與失落,甚至是說不出的憤怒與沮喪。

    將死亡的來臨解釋為命壞,將生病解釋為還債或運壞,幾乎是社會對死亡威脅的反應。先不談醫療的診治機會,也不談現代生化科技的研發可以如何延長壽命或治癒疾病。我們必須要面對一個事實:即使人多想迴避死亡,但每個人都有一死,不是因疾病死亡,也會因其他原因死亡。死亡本身是不具任何傷害的,因這是天理,人有生即有死,死亡也許不過是通往另一種形式的生命。真正讓死亡難以承受,難以面對,難以接受的什麼呢?這引發我很大的思考。

    我想,死亡關頭,一個人對於死亡的態度,不過是反映他一生的面貌,反映他對生命的體會所做的結論。

    死亡不該是不幸,痛苦才是真正的不幸。死亡之前,我們痛苦;因疾病痛苦、因情感糾解痛苦、因對生命的不滿意痛苦、因覺得生命盡是折磨而痛苦,死亡才會變得如此痛苦。不止是死者痛苦,生者也為之痛苦。在死亡帶走生命前,生者才急著慌著讓死者無懼無憾,常是太晚,死者早已失去力量與力氣承擔別人的過度期待。

    我真心希望生命結束時,人們再也沒有悲痛與無奈的心情,我心裡有個聲音冒出:「生命與死亡是一體兩面的,要讓死亡不再毀壞生命,帶來悲愴,每個人都要是好命人才行。」生時,就該為死亡那刻的無憾與安然做好準備。

生命之主給每人不短的時間學習,可惜,人們總在死亡發生時,才驚覺時間到了,一切都來不及了。

    生命與死亡帶來的課題與啟發確實有所重量,也難以承受。但我仍好希望我們都一起為成為好命人努力;是那種我們走在生命盡頭時,一切的擁有物、加添在生命之上的掌聲名利都褪去了,回到單純面對自己時,你回顧你的一生,能心滿意足,無懼無憾的說:「我真是好命人」的那種好命。

    然後,微笑的告別人間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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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蘇絢慧諮商心理師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7) 人氣()